1935年2月3日，中央軍委要求中央紅軍各部向扎西地域集結。已經在四川清水河與敵激戰了一天的紅三軍團剛進入威信縣的天蓬寨境內，又被楊銀川匪部暗襲，犧牲了好幾人。他們已經又饑又渴，疲憊不堪，其中有個四十多歲的紅軍看上去面色蠟黃，眼睛微閉，嘴唇已經干裂得如木柴皮。他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戰士攙扶著來到天蓬寨大廟前。小戰士知道，如果現在有一碗飯，不對，哪怕就是半碗，興許這個老紅軍還能站起來。他們倆是一個班的，前幾天，老紅軍染上了風寒，再加上在清水河打了一天的仗，就暈倒在路旁，如果沒人管，他就有可能永遠倒在那里。“不能丟下任何一個戰友！”小戰士心想。盡管小戰士也又累又餓，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伸手攙扶起了老紅軍。一路上，老紅軍不知求了多少遍要求別管他，把他放下，但小戰士始終不為所動。
天蓬寨住戶密集，這天早上很多人還沒吃早飯，聽到噼噼啪啪的槍聲，都紛紛躲藏了起來。
小戰士攙扶老紅軍在廟門一側的墻根坐下，看著老紅軍微閉著雙眼，嘴唇像蒙上一層白霜，小戰士不由得擔心起來。怎樣才能救他的命呢？小戰士在心里反復問自己。過了許久，只見他上前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篤篤……篤篤……”沒有反應。于是，一家、兩家、三家，都沒有人開門。如果再不給他弄點吃的，他會沒命的！小戰士焦急地想。但是主人沒在又不能拿群眾的東西，這是部隊的紀律，小戰士猶豫了。過了很久，只見他推開了一扇虛掩著的門，屋里有米飯的香味，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戰士大聲的問道：“有人嗎？有人在家嗎？我是紅軍戰士。”但都沒有人答應，于是小戰士揭開了甄子（木制的蒸飯用的器具）的蓋，白亮亮的米飯讓他欣喜若狂，他拿出一個小磁碗，舀了個小小的飯團離開了。
飯團很快被送到了老紅軍的面前。聞到飯香，老紅軍努力支撐起身子，把飯團接到手里，但他看到小紅軍分明在咽口水，他很快把飯團交還給小紅軍，強打精神說道：“小鬼，我……不……餓，還是……你……吃吧。”
小戰士央求道：“你就吃吧，你看你都……”他有些哽咽了。
兩個人正在推讓中，班長和另外兩位同志急匆匆從山上下來了。
“班長，對不起，我……我……”小戰士連忙站起來說。
聽到小戰士吞吞吐吐的話，老紅軍明白了，原來這飯團……他好像突然有了強大的力量，努力著蹭著墻壁緩緩地站起來，說道：“小鬼，給你！看你也餓了，我就從群眾家給你弄了這東西，你快吃吧。”
小戰士有些懵了，隨即搶著說道：“不對，這是我剛去群眾家，主人不在，我就……”
老紅軍似乎沒有聽到他說的話，繼續說：“班長，這是我拿的，我違反了紀律，我請求處分！”
班長一言不發，其他的人也一言不發。
小戰士還想堅持，老紅軍卻已鄭重地把飯團放在小戰士手上，他向小戰士深情地看了一眼，用不容辯駁的語氣說：“孩子，聽話，拿著！”
班長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濕潤了。
“呯……呯！”
前面山丘樹林里突然傳來槍聲，子彈噗噗打在墻壁上。
“有敵人！快隱蔽。”隨著班長一聲呼喝，戰士們刷地一齊退到墻角。
“嗖……嗖……”子彈不斷從他們頭頂飛過。
不能被壓在這兒，必須沖出去。班長心里想著，一邊打手勢告訴戰士們。
那位老紅軍也好像根本就沒有生病似的，只見他舉起槍，一挺身擋在小紅軍前面。就在這時，他的身子突然一歪，鮮血從胸口噴出，舉起槍的手也隨之慢慢的垂下……
一陣激烈的槍聲之后，大廟又恢復了平靜，但是那位老紅軍再也沒能站起來，他的衣襟已被鮮血濕透，眼睛緊閉。
小戰士久久地佇立在老紅軍的遺體旁，他的手里還緊緊地攥著那個已經冰冷且沾滿鮮血的飯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