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檢人·手記】又到一年清明時 追憶我的母親

發布時間:2017-04-03 07:52:53   來源:麗江市紀委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庇值揭荒昵迕鲿r。母親已經離開我18個年頭了。

忽然想起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段,我有好久,沒有去回憶了,那時母親才54歲,表哥來學校告訴我回家一趟,說我母親病了,到了家里才知道,母親突發心肌梗塞走了。

至今,我不敢回想當時的場景,我怕隱藏在心里的淚水會奪眶而出,也不知道要過多久,我才能讓年邁的父親不再為我擔心。

外婆在我母親三歲時便去世了,外公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大醫生”,整日忙來忙去。三歲的母親饑一頓飽一頓,面黃肌瘦,好心的舅奶跟舅老(母親的舅媽跟舅舅)收養了母親。

對于母親的身世,我只知道這些。外公外婆是什么樣子,我不得而知,外公也在我還沒出生時就已去世。至于母親的家譜,我就更加不得而知了,也不知道作為養女的母親在親生父母或者養父母的家譜里有沒有她的名字。

母親出嫁得晚,我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母親30歲我的姐姐才出生,生我弟弟的時候,母親已是36歲高齡產婦。

我的出生,給原本貧困的家庭增添了很重的負擔,因為我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母親三天兩頭抱著我往鄉村醫生處跑,并找了很多的偏方給我吃??晌揖褪恰伴L不大”,我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家這個二姑娘小時候,背在身上肋巴骨都壓得我疼”,可見我是多么的瘦弱,父親母親又是多么的疼愛我,天天把我背在身上。

母親常說,三姊妹中我是最難養的一個。每到吃飯的時候我就開始哭鬧,為此,母親絞盡腦汁,盡量讓我咽下一些東西。貧困的家庭有些時候窘迫到無米下鍋,只能吃包谷飯,這時候我就堅決不干了,但心細的母親總是“變”得出一些米來,單獨的在蒸籠里為我蒸上一些白米飯,并限定姐姐跟弟弟只能吃包谷飯,米飯我一個人吃。但盡管這樣,有些時候母親還得把米飯揉成飯團,在炭火上烤黃了哄著我吃。

隔壁鄰居常跟我提起,母親嫁給我父親不久,爺爺就因病去世,奶奶傷心過度,患上了“瘋病”,生活不能自理,常常一個人外出找不到回家的路。但我的母親從不讓奶奶餓著冷著,大小便失禁的時候,母親總是幫奶奶把衣褲換洗得干干凈凈,十幾年如一日,直至奶奶73歲壽終正寢。

在我的記憶中,為了我們能吃飽穿暖,長期勞作使得母親的雙手總是有愈合不了的一絲一絲的“傷痕”,我們土話叫“手裂刺”,特別到冬天,還會有鮮血從裂口處滲出,即便是這樣,洗衣做飯、田里農活一樣也沒有落下,就是補了又補幾乎穿不成的黃膠鞋,在寒冷的冬日母親仍然將其洗得干干凈凈擺放整齊。晚間,整棟房子只有一個15瓦的電燈,父親在墻上鑿一個窟窿,把電燈掛在窟窿處供兩間屋子照明,多數時候山村沒電,還得點上煤油燈,借著昏暗的燈光,母親還要幫我們縫補衣服,一直到深夜。家里雖窮,可是母親的手總會讓鍋碗瓢盆干干凈凈,打滿補丁的被子散發著陽光的味道。

母親沒有念過書,識字的父親常常跟母親開玩笑“扁擔大的字不識一個”,就是“一”字都不認識。每每這時,母親總是瞧著我們靦腆的一笑,不好意思的敷衍父親幾句。記得有一次我跟母親去農村信用合作社,當工作人員要母親簽字的時候,母親不會寫字,工作人員寫好后母親在名字上面端端正正的按了一個拇指印。那時我已讀小學一年級,識得幾個字,還暗地里笑母親。母親看出了我的心思,說我只要好好讀書,以后就不用工作人員簽了,由我來簽好后母親按手印?;丶液螅野涯赣H的名字練了很多遍,雖然只是圖一時的興趣,但這幫我養成了好好讀書寫字的好習慣。村子上總有一些人家是重男輕女的,勸我父母說,女孩子初中畢業就已經不錯了,高中大學就不用讀了,家里的負擔也可以減輕些??晌业母改覆贿@樣認為,堅持把我供到大學畢業,成為了我們這個家族的第一個大學生,每每說起這些,年邁的父親甚是欣慰。

人情事務是母親最積極的,遇到鄉里鄉親、三親六戚生病或者有事,母親總是提著積攢下來的雞蛋、紅糖等,第一時間到家中、醫院探望。遇到婚喪嫁娶,需要幫忙的就去幫忙,不需要幫忙的一定要親自去做客,出門前換上逢年過節才舍得穿的“新衣”,洗把臉涂上一輩子唯一用過的化妝品——蜂蜜,收拾干凈,把一起去做客的父老鄉親邀約上,力所能及的隨上一點份子錢,有些時候也隨一些米面。母親是最能吃虧的,為了生計上街擺攤賣涼粉,碗大量多,幾天算下來虧了本。弟弟在外面欺負了其他的小朋友,母親必定揪著弟弟上門賠罪。如今,我們都成人了,母親的性格始終與我們如影隨形,“你的母親就是跟你們一樣的一個了!”每次回到家鄉見著80多歲的姨奶,她就拉著我和姐姐的手,邊擦眼淚邊和我們說個沒完。

我考上大學的時候,需要到離家250多公里的地方求學,對于從沒有出過遠門的父親和母親來說,喜憂參半,喜的是我跳出了“農門”,憂的是一個小姑娘要去那么遠的地方讀書,放心不下,于是請來了退休的大爹幫忙。在父母眼里,大爹是文化人,是“見過世面”的。吃了一頓飯,商量了一晚,父親決定與大爹一起送我去上學?,F在想來,250多公里又是多遠的一段路?

姐姐出嫁的那日,母親哭得昏天黑地,姐姐邊哭著邊走遠了。等我大學畢業回到家鄉工作,我對母親說:“阿媽,我拿工資了,您少辛苦點!”母親的回答只有一串串歡喜的淚水。兒女逐漸長大,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那時我教初中化學,每年教的都是畢業班,母親在住院期間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去吧,別把孩子們耽擱了!”去學校要經過一片田野,沿途都是美景,我卻什么也看不見,淚水遮迷了我的雙眼。今天,淚又一次遮住了我的雙眼,又想起苦命的母親?!皨尅边@個字如鯁在喉,再也喊不出也沒人答應了。

母親養育我們長大,用帶著泥巴味的語言教會我們分清好壞,用終日忙碌的身影教會我們勤勞勇敢。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農民,窮人只顧得上一日三餐,刻在碑上、寫在紙上的家規家訓也沒有,帶著泥土清香的語言和辛勤勞作的身影就是母親留給我的家風家訓,永遠刻在我的心里,落實在我的行動中。(麗江市紀委 舒英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