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頌:博學愛民 清白傳家

發布時間:2018-06-06 07:50:13   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

蘇頌(1020年—1101年),北宋著名科學家,他主持創制了世界上最早的天文鐘——水運儀象臺,主持編著的《本草圖經》是我國古代的藥物學巨著。李約瑟高度評價蘇頌:“蘇頌是中國古代和中世紀最偉大的博物學家和科學家之一。”蘇頌還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五十多年歷經五朝,哲宗朝升為宰相。他為官清正,遠避權寵,不立黨援,遵制守法,顧全大局,團結民族,頗得民心。南宋理學大師朱熹這樣評價他:“趙郡蘇公,道德博聞,號稱賢相,立朝一節,終始不虧。”

歷史上,做一個名臣賢相難,做一個名臣賢相兼科學家,那就難上加難;一個人要在一個領域領先世界為人類做出杰出貢獻難,而要在多個領域領先世界為人類做出貢獻,那更是難上加難。

唯獨蘇頌,他不畏這“難上加難”,以他“五歲父口授孝經、古今詩賦,皆成誦”的稟賦才華,以他“平生少睡,雖三鼓枕,至五鼓不復瞑”的刻苦勤奮,迎難而上,在從政的同時,不畏勞苦登攀在崎嶇的科學道路上,終于到達光輝的頂點。

惠愛于民此最親

“惠愛于民此最親”,這是蘇頌任地方官時所寫的《次韻王伯益同年留別詩》中的一句。

“詩言志”,蘇頌把“惠愛于民”作為當官的最高使命。他一生五次出任地方官,每赴一任,都是盡其所能,身體力行,為民造福,因而深受百姓愛戴。

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時,蘇頌“建請浚自盟、白溝、圭、刀四河,以疏畿內積水”。知滄州時,遇黃河泛濫,蘇頌經過實地調查研究,提出疏引黃河水的辦法,他不辭勞苦,深入災區,親預其事。在杭州任內,他記掛市區水澀百姓飲水不便,把鳳凰山的甘泉水引入市區做自來水用,黎民百姓皆大歡喜。出任江寧知縣時,蘇頌明察暗訪,核實丁產,造冊課稅,嚴懲一批瞞產逃稅的劣紳,大大減輕了百姓的負擔。在潁州知州任上,朝廷為筑皇陵向州縣派貢,州縣紛紛加派肥私,蘇頌上書為民請命,減輕百姓負擔,結果任務完成了,老百姓還不知道。

蘇頌關心民瘼、體恤百姓的愛民之心深為皇帝所知。熙寧九年(1076年)正月,蘇杭地區再次受災。在選任地方長官時,宋神宗感慨地說:“蘇頌仁厚,必能拊安吳人”,再次委任蘇頌前往災區賑災。

蘇頌從二十三歲入仕,直到八十一歲拜太子太保,一生從政,始終把“惠愛于民”作為最高使命。一個官吏能否清正廉潔,其根基在于他是否愛民。凡真心誠意為民謀利的官吏,皆一身正氣、兩袖清風;而那些以晉升和謀私為目的的官員,絕大多數都陷入了貪污和腐敗的泥淖。

故里碑與熙寧三舍人

在蘇頌故鄉,有一座木石結構的甘露亭,亭的東南側至今屹立著一方古樸的石碑,人稱“故里碑”。碑的正中陰刻“宋熙寧三舍人丞相正簡蘇公故里”文字。“丞相”是蘇頌的官位,“正簡”是蘇頌的謚號,令人困惑的是碑文中“熙寧三舍人”既非官職,又非謚號,為什么卻冠在“丞相”“正簡”之上?更令人不解的是,歲月流逝,八百多年過去后,為何清代人還必恭必敬地把“熙寧三舍人”鐫于碑石,宣示過往的大小官員呢?

原來,這與一樁發生在北宋熙寧三年(1070年)有關官員選拔的事件有關。這一年,蘇頌任工部郎中、知制誥,負責起草詔書。其時王安石推行新法,他請求朝廷破格提拔一名地方官李定到朝中任職。蘇頌不反對新法,還對青苗法的施行提出過有益的建議。但是,事關為國選才,蘇頌認為要慎之又慎,特別是越級提拔,必須是“非常之人,聲名顯聞于時,然后可以壓服眾議”。而李定精于投機鉆營,巧對神宗質詢,“一言稱旨,便授臺官,此乃度越常格,隳紊法制”。時為中書舍人的蘇頌,與他的同事宋敏求、李大臨一起,“封還詞頭,不予具草”,不肯起草任命書。蘇頌、宋敏求、李大臨因此被撤職外放,這就是宋史上有名的“熙寧三舍人”事件。

時間是無言的批評家,靠媚上取巧的李定,終因政績平庸、不盡孝道、弄虛作假,一再被貶,“晚歲去位,人人唾罵”。而堅持原則的蘇頌此后卻“賓客滿門,人望益重”,天下人“高其節”,得到了社會輿論的同情和支持。

吏治是否清明,任才是否得當,事關一個政權的生死存亡。蘇頌主張官吏的任用升遷應遵循既定的制度,特別是他在選拔人才時堅持廉潔奉公、一塵不染的高風亮節,不但在當時被證明是正確的,時至今日仍不失其重要意義。

奉養如寒士

《宋史·蘇頌傳》記載:蘇頌任館閣校勘九年,僅以薄俸“養祖母及母,養姑、姊妹與外族數十人”“妻子衣食常不給,而處之晏如”,有客上門,竟“不能備一酌”。蘇頌任尚書、宰相時卻“贍給常苦不足”。為了節用,他常常用裁下的碎紙片寫字,“未嘗妄費寸紙,每剪碎紙為簽頭,稍大者抄故事”。

當車轎衣飾盛行涂金之風、大興土木建設樓堂館所之時,蘇頌逆世風而行,向皇帝建言,此前朝廷“嚴禁涂金之令,所以戒淫侈,而敦質素也……京師無名土木,營民費財,望戒內外,不急修造,及佛祠、神廟悉皆禁”。蘇頌以身作則,升任宰相之后,他的住宅依然簡陋,乃至下屬們都說這樣的“府第”實在與宰相身份“極不相稱”。可是又有誰知道,蘇頌除此“蝸廬”之外,竟“四方無尺椽寸土”!

歷代史家對人物的評價,都推崇“蓋棺定論”。曾肇撰寫的《贈司空蘇公墓志銘》中,是這樣評述蘇頌的清廉節儉的:“家貧,擔石不充,無慍色”;“雖貴,奉養如寒士。筑第京口,僅蔽風雨。比薨,來吊哭者,見其服用儉素,皆嘆息而去。”

官至宰相,蘇頌門前沒有前呼后擁的闊綽排場,沒有花前月下、笙歌不絕的閑情逸致,更沒有燈紅酒綠、眾官酩酊的驕奢淫逸。陪伴蘇頌的,是明月清茶,是政務之余的博覽群書、廣獵博采……

世胄相傳清白訓

在蘇頌故居,有一副后人摘錄蘇頌詩句的楹聯:“世胄相傳清白訓,源流同是子卿孫”,揭示了蘇頌作為名臣賢相及其后代清廉從政的基因。

蘇頌出生在“七世仕本朝”的望族,蘇氏有詩禮傳家的傳統。蘇頌的廣博知識與祖父蘇仲昌的嚴格家教是分不開的。蘇頌的父母對蘇頌更是精心培養,其父蘇紳一刻也不放松對蘇頌的教育,他每到一地任官,都要為蘇頌延聘教師,設學廳,并讓叔父及名人子弟與其共讀。后來蘇頌叔父蘇緘及家人為國捐軀的壯烈之舉,也深刻影響了少年蘇頌。優越的家庭環境、嚴格的家庭教育對蘇頌的成才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蘇頌的知識和品德都得益于家庭教育,所以他對家教格外重視。他留給后人的家教資料,主要有《魏公譚訓》及《感事述懷詩》,還有載于《蘆山蘇氏大宗總族譜》中經過他修訂的《蘇氏家規》以及寓于其他詩文中的家教言論。

蘇頌后人及現代研究者,整理出蘇頌的家教思想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一是重視文化知識。他給子孫的戒言是“非學何立,非書何習,終以不倦,圣賢可及”,要求子孫做到“廣讀博學”“學貴于勤”。

二是道德先于文華。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科舉社會中,蘇頌雖然重視文化知識的學習,但更注重道德操守的培養。蘇頌“道德為先”的核心是恪盡職守,忠于國家,當國家需要你獻身時,你能毫不猶豫地為國捐軀。他在《魏公譚訓》中不止一次地褒揚他的叔父蘇緘為國捐軀的壯烈事跡,要求子孫世代牢記并發揚光大。在如何對待錢財、土地的問題上,蘇頌要求子孫淡泊寡欲、誠信不欺,這也是蘇頌“道德為先”的一個重要方面。

三是身教重于言教。蘇頌要求子女做到的,自己必先做到。他處處以“行完學富”的標準來衡量自己。在蘇頌大量的家訓言論中,多數是以自身為教的遺訓,因為他認為身教比言教更有力量。

四是持家以孝,治事以公。蘇頌家教以孝為本,蘇頌為子孫訂立的《蘇氏家規》開篇就訓示說“凡為子孫,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正婦順,內外有別,老少有序”。蘇頌的家教還提倡治事以公,他訓示子孫“處事必公”“為官必廉”,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則,在對待好友兒子及自己親屬的升遷上都一視同仁,并不特殊照顧。

面對蘇頌的家教思想,一種發自心底的敬意油然而生:一個人杰出,可能沒什么了不起,能“世胄相傳清白訓”,把子孫培養得卓爾不群,才真正了不起。

春秋代序,千年已往。蘇頌在科技領域的輝煌業績,世人共知,而作為杰出政治家,蘇頌的廉政思想亦是流傳后世的一份豐厚的精神財富。(張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