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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文學《玩“物”者》連載 | 在“交易”中迷失(三)

發布時間:2024-09-21 16:59:34   來源:中國方正出版社微信公眾號

2016年,全國書畫市場益發疲軟,很多當代名家作品價格暴跌,畫廊紛紛倒閉。一些整合后的畫廊和公司,征集無法進入大型拍賣會的近現代名家作品,再組織小型拍賣,各類拍品價格不及之前的五分之一。沈士平及時點撥胡永德做新投資者:“我從事收藏書畫作品這么多年,從沒遇過這么蕭條的市場,真是百年罕見的寒流。你如果有現金,這時候購進一些名家名作實屬千載難逢之機。”胡永德被他說得動了心,遂大量購進。

研究書畫市場動向的沈士平,也在研究胡永德:胡永德擔任縣委書記前,從自己手里購買書畫最多的一個月未到50萬元,當上書記兩個月后迅速突破百萬元以上,而且數量還在擴張。他的資金如何跟上呢?只能說“運作有方”。2016年是鄉鎮換屆年,胡永德手頭能一下子多出這么多購畫資金,不消說有買官賣官現象。

沈士平不甘于現狀,認定自己的囊中還有更大的進項空間,其推手就是胡永德。他樂此不疲地為胡永德出謀劃策,助力運作:“現在這個價格空間不僅適合進入,若能有銷售市場,也是大賺的好時機。”胡永德一點即明,有了上規模的藏品后,借機銷售,成批出手,方可賺大。他自忖手中有畫不愁賣,這比任何生意都來得雅、來得巧。他很快就有了方向,不再滿足于僅僅是對書畫的長線投資或零星收藏,而進行綜合運作,及時把興趣和重點轉移到中國近現代名家和當代名家成批量的投資上來。要達此目標,他自然得借力沈士平,從他既有藏品和剛拍回的作品中物色,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親兄弟明算賬。

這樣玩多了,胡永德還是感到了經濟壓力。而且本縣目標大,影響也大,一時還難以找到合適、實力超群的“金主”。于是,除了零星重點推銷外,他開始盤算如何尋找出處。恰在這時,交往了十五六年的鄰縣富商肖老板不請自來,就其豪華山莊如何提升檔次之事問計于他。他有心聊到書畫裝修,“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并帶肖老板參觀了沈士平的藏品。對書畫一竅不通的肖老板,私下里表達了購買和收藏之愿,并全面委托“書記行家”直接找沈士平商談和把關。沈士平大喜過望,答應一定不以假當真、以次充好,價格適中。

胡永德精心設計,步步為營,分幾個步驟進行運作。其一是全面裝修。不僅請來名家給山莊的花園石頭題字貼金,還在走廊大道兩側布滿當代名家作品。從客廳字與畫的交替搭配,到食堂、茶館的墻體裝裱,以及臥室通道的全面布置,山水、花鳥、人物、工筆、寫意、楷書、行書、草書,各類畫種和書法類型應有盡有。有墻的地方就有字畫,加上金絲楠木裝裱,琳瑯滿目,乍看就是一個藝術館。而后,在他的特意邀約和親自陪同下,領導和各方人士時來光顧,夸贊紛紜。

得來全不費功夫,第一波良好效應引起肖老板的巨大興趣后,胡永德便開始誘導他進行收藏投資,并且一拍即合。所有書畫作品皆由胡永德一人推薦,一人提供,一人定價。以前,胡永德向沈士平買字畫,是在其新近拍來的一堆作品中挑,在成功鼓勵肖老板投資后,他便由原來的“挑貨”變成“定貨”,還定出三條規矩:一是要名家大畫,二是價格要低,三是對畫廊積壓的當代名家成批定購。在對真品的判斷上,胡永德完全聽信于沈士平,有時偶有反駁,但沈士平總能巧舌如簧,用一套又一套來說服。想到這些字畫也不用自己出錢,胡永德也就沒較真,只是強調把好質量關,沈士平每每也信誓旦旦。

就這樣,胡永德從沈士平手里買走的大眾收藏級拍品源源不斷地流向肖老板的山莊,在彼時不景氣的書畫市場簡直是個傳奇。不少中小拍賣行征集到相應作品后,都紛紛提前告知沈士平或直接買賣。沈士平明白,自己能成為活躍在書畫拍賣場上的“達人”,拜胡永德所賜。

每次交易,沈士平賺了錢,胡永德從中賺了差價和字畫,肖老板也覺得享受到了“實惠”。

胡永德轉手之物,不時夾雜著自己藏寶室里的東西。剛開始他拿多少,肖老板收多少,后來偶爾也調侃過一些自認的次品,有次就對胡永德的司機說:這些東西實在不好,下次不要再拿過來了。司機問要不要拿回去換?肖老板卻說算了,胡書記已和我說好價了。

三個男人一臺戲,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角色,勾心斗角,能暗箱操作,一時忙得不亦樂乎。

沈士平此前雖受處理,總還是保住了公職,理應比一般人常懷敬畏之心,卻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不思悔改。身在公務員隊伍卻心在生意場,助紂為虐,把縣委書記當作搖錢樹緊抓不放,造成得小利、失大節、喪原則而犯新罪。

這是兩次錯誤地踏進同一條河流的人,一直鬧不清楚,究竟誰是誰的“提款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