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唐紀·唐紀八》中有一段唐太宗李世民與宰相魏征的對話。上問魏征曰:“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對曰:“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兼,并也,兼聽,廣泛聽取意見建議;偏,頗也,偏信,只相信某一方的言論。前者吃得下苦口良藥、聽得進逆耳忠言,終能正確認識事物、明辨是非;后者聽不進忠言、容不下異己,偏聽偏信,終將言路堵塞、愚昧不明。二者的結局截然不同。由此啟示居上者,在做決策或判斷之前,要善于聽取各方面的意見建議,不能閉目塞聽、獨斷專行、剛愎自用。
廣開言路、虛心納諫,自古以來備受世人推崇。《史記·孝文本紀》記載:“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遠方之賢良?其除之。”漢文帝劉恒為打通言路、讓大臣們暢所欲言,廢除誹謗妖言罪。“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而且用詔告天下的方式來告訴臣民可以上書言事、指正他的過失。《舊唐書·魏征傳》有云:“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唐太宗一直把魏征當作自己的一面鏡子,也曾直言:“朕德不逮于漢帝”。《論語·述而》也強調:“三人行,必有我師。”可見,先賢多質樸虛懷、謙沖自牧,敢于、善于吸納各方意見。
兼聽者,虛懷若谷、納諫如流,所謂“多見者博,多聞者智”之類也,往往能洞察世事,作出明智抉擇,取得非凡成就。商王武丁舉傅說為相,尊甘盤為師,既聽“順耳話”,更聽“逆耳言”,在賢臣輔佐下,國勢強盛、政治清明、百姓富庶,開創了“武丁中興”的盛世局面。秦始皇嬴政采納李斯的《諫逐客書》,廣羅六國英才,博采眾長,重用客卿,韓人鄭國、魏人蔚繚、齊人蒙恬等誓死追隨,最終以客致強,橫掃六國,實現“大一統”。明代思想家李贄在《藏書》中高度評價秦始皇為“千古一帝”。唐太宗知人善任,躬行踐履魏征的“十思”建議,虛心納言、拒邪黜奸,最終房玄齡、杜如晦、李靖等文臣武將群英匯集,共同開創了“貞觀之治”的治世局面。
偏信者,妄自尊大、拒諫飾非,所謂“拒諫者塞,專己者孤”之類也,往往易劍走偏鋒,作出片面判斷,給人可乘之機。吳王夫差偏信伯嚭,在吳國大敗越國后,答應越王勾踐的示弱求和,不聽伍子胥“聯齊滅越”的勸諫,給越國喘息的機會,后又聽信伯嚭讒言賜死伍子胥,終為“十年生聚,十年教訓”買單。秦二世胡亥偏信趙高,造成望夷宮之變,被迫在絕望中自殺,年僅24歲,導致秦朝迅速滅亡。梁武帝蕭衍偏信朱異,收留東魏大將侯景,為“侯景之亂”埋下禍根,在臺城被活活餓死,成為史上唯一被餓死的皇帝。隋煬帝楊廣偏信虞世基,一葉障目,不知時政得失,以致農民起義、烽火四起、陷沒郡縣,在彭城閣被親兵縊殺,結束了其荒唐的統治。
“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魏征在《諫太宗十思疏》中講,如果擔心受蒙蔽或言路堵塞,就要放下身段,虛心采納臣下意見。如果只是“喜聞順旨之說”“不悅逆耳之言”,則如同“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者也。”一樣荒誕無稽。常言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居上者,當善聽“不同”,擇善而從,方能求進。(胡鳳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