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柴雅欣
日前，以“數聯絲路 融合創新”為主題的第五屆西部數字經濟博覽會在陜西西安舉行。圖為觀眾正在與智能機器人互動。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數字貿易是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已成為國際貿易發展的新趨勢和經濟的新增長點。《中共中央辦公廳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數字貿易改革創新發展的意見》近期對外發布，提出18項舉措，并明確“到2029年，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貿易規模穩中有增，占我國服務貿易總額的比重提高到45%以上”等目標。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創新發展數字貿易”。上個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對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作出工作部署，明確要積極發展數字貿易。
我國發展數字貿易具備哪些優勢？面臨哪些挑戰？如何推動數字貿易高質量發展？記者采訪了商務部研究院國際服務貿易研究所所長、商務部數字貿易行業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秘書長李俊，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對外經濟研究部三級調研員陳紅娜。
我國數字貿易規模保持較快增長，成為外貿穩規模優結構的重要引擎
記者：我國數字貿易發展現狀如何，有哪些亮點？
李俊：數字技術變革賦能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發展，極大推動了貿易方式創新。我國數字貿易蓬勃發展，規模保持較快增長，包括數字交付貿易和數字訂購貿易在內的數字貿易整體呈現出較快發展態勢，成為我國外貿穩規模優結構的重要引擎。
一是數字交付貿易增長提速。2024年前三季度，我國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進出口額達2.13萬億元，同比增長5.3%，且在游戲出海、平臺服務、數據貿易、商務服務出口等方面有不少發展亮點。2024年中國自主研發游戲在海外市場的實際銷售收入顯著增長，同比增長13.39%，達到185.57億美元。各類數字平臺出海迅猛，為各國提供支付、出行、文娛、營銷推廣等服務。各地加力發展跨境數據交易和國際數據產業，積極探索發展數據貿易新路徑。
二是跨境電商繼續保持較快增長勢頭。近年來，我國持續優化跨境電商政策體系，跨境電商已成為我國數字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外貿發展的新亮點。2024年前三季度，中國跨境電商進出口達1.88萬億元，同比增長11.5%，創歷史新高。
發展數字貿易是把握發展機遇所需，能充分發揮我國比較優勢，符合貿易強國建設目標
記者：相較于傳統貿易，數字貿易有何特點？我國為什么高度重視數字貿易發展？
陳紅娜：數字貿易突出表現為貿易方式數字化、貿易對象數字化和貿易主體多元化，數據流成為貿易的重要支撐，這是在數字技術變革背景下，線上線下、生產消費、貨物服務、內貿外貿等高度融合的結果。數字貿易大幅拓展了國際分工的廣度和深度，推動經濟全球化進入新階段。
發展數字貿易是把握發展機遇所需。從歷史經驗看，重大科技革命是決定國際格局演進方向和一國前途命運的關鍵因素。作為數字技術新一輪變革的產物，數字貿易引領國際經濟交往新方向，為各國發展提供了全新可能。
發展數字貿易能充分發揮我國比較優勢。我國是數字經濟大國，跨境電商和數字交付服務貿易規模穩居世界前列。隨著數字平臺企業國際化，數字貿易成為我國打造國際合作競爭新優勢的重要途徑。
發展數字貿易符合我國貿易強國建設目標。數字貿易推動貿易結構轉型升級、促進技術創新，提升我國在全球貿易格局中的地位，助力經濟高質量發展。
記者：我國發展數字貿易具備哪些有利條件？
李俊：一是數字技術實力雄厚。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數據，我國下一代信息網絡產業、電子核心產業、新興軟件和新興信息技術服務、互聯網與云計算、大數據服務和人工智能的發明專利申請與授權量均居全球之首。我國不僅數字技術創新能力較強，各級政府和企業也十分重視數字技術創新與應用。
二是數字經濟基礎較好。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居世界第二。2023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53.9萬億元，占GDP的比重達到42.8%。根據全國組織機構統一社會信用代碼數據服務中心統計數據，截至2024年11月30日，我國數字經濟核心產業企業總量達到457.41萬家，與2023年底相比增長17.99%，呈迅猛增長態勢。
三是經營主體發展活躍。我國數字貿易經營主體發展活躍，國際競爭力較強。近年來，我國在跨境電商、文化娛樂、云服務、衛星導航、數字出行、數字物流、工業互聯網等領域涌現出一批數字平臺企業，其中許多走出國門參與全球競爭，成為我國發展數字貿易的重要力量。
四是數字絲綢之路合作空間大。我國加強與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在數字經濟領域的合作，與眾多國家和地區簽署“絲路電商”“數字絲綢之路”合作備忘錄并建立雙邊合作機制。政府間合作機制為我國發展與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數字貿易合作創造了條件。
推進數字貿易制度型開放，完善數字貿易治理體系
記者：《意見》指出，推進數字貿易制度型開放。為何要以制度型開放為抓手？
陳紅娜：我國在數字基礎設施、數字技術創新、數字產業生態等方面已具備競爭優勢，還需在治理上持續創新，提高數字產品、服務、技術等跨境交易的自由度和便利性。交易對象的無形性決定了傳統的旨在推動要素流動自由便利的邊境措施已無法滿足發展需要，亟待在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制度層面實現更高水平開放。《意見》提出放寬數字領域市場準入、促進和規范數據跨境流動等，是為推動制度型開放作出的努力。利用各類開放平臺進行局部改革試點、積累發展經驗，是對我國行之有效的開放路徑的運用。
記者：《意見》要求“完善數字貿易治理體系”，其中包括積極參與數字貿易國際規則制定、深化數字貿易國際合作等。為何強調規則制定？建設有序、安全、高效的數字貿易治理體系，我國做了哪些工作？
陳紅娜：技術變革背景下，數字貿易新業態新模式層出不窮，亟須完善治理體系，國際規則是這一體系的核心。我國積極參與規則制定的意義體現在四方面：
一是減少規則碎片化。全球有60多個國家和地區就數據跨境流動實施立法監管；僅標準合同條款，目前就有超過20個模板。規則談判有助于提升監管兼容性，降低貿易成本。
二是應對新技術變革需要。AI等技術既促進了數字貿易創新發展，又加劇了貿易過度集中和利益分配不均等問題，疊加倫理道德風險等，需要設計新規則以促進包容性發展。
三是維護國家整體利益。數字貿易規則事關國家安全、社會公共利益和經濟產業發展，各國都高度重視規則制定。中國也需要將發展優勢轉化為參與全球經濟治理的優勢，提出維護發展中國家利益的規則訴求。
四是增進國際互信。規則制定本身也是信息互通的過程，有助于消除誤解、求同存異、共享機遇。
我國重點做了三方面工作。
一是積極融入多邊和區域框架。建設性參與WTO（世貿組織）電子商務談判，推動RCEP（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落地，推進加入DEPA（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和CPTPP（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進程，并通過提前對標擴大單邊主動開放。
二是加強國際多方合作。通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跨境電商、數字技術和標準等“數字絲綢之路”合作，深化與發展中國家的經貿聯系；與新加坡、德國等發達國家建立數字政策對話機制，推進數字身份、電子認證、數據跨境流動等專項合作。
三是共建全球治理體系。提出《全球數據安全倡議》《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議》等，為平衡技術進步、經濟發展與保護國家安全和社會公共利益關系貢獻“中國方案”；參與簽署《布萊奇利宣言》等，共同踐行以人為本的AI發展理念。
數字貿易發展須處理好數據跨境流動與安全有序、平臺監管與市場培育、高水平開放與國際競爭環境復雜化三對關系
記者：我國數字貿易發展面臨哪些挑戰？
陳紅娜：挑戰主要表現在如何處理好三對關系方面。
一是數據跨境流動與安全有序的關系。統籌發展和安全是全球共同挑戰，數據跨境流動至關重要，但會放大隱私泄露、網絡犯罪等風險。我國持續優化數據出境監管，極大地提升了貿易和跨國經營便利性，但要適應快速迭代的貿易新業態新模式，仍需從機制上繼續探索。
二是平臺監管與市場培育的關系。數字平臺是塑造全球數字貿易網絡的重要基礎設施，也是我國參與國際競爭的有力載體。近年來，各國平臺監管政策明顯增多，尤其在消費者保護、內容審查、競爭等領域。我國也正就處理好相關關系進行持續探索。
三是高水平開放與國際競爭環境復雜化的關系。隨著競爭力提升，企業拓展海外市場是自然選擇。但在當前階段，我國頭部企業易受非經濟因素影響；中小企業面臨激烈的同質化競爭，利潤空間壓縮，亟待構建良性的競爭生態。
記者：推動數字貿易改革創新發展，還需在哪些方面重點發力？
李俊：一是加快落實國家數字貿易改革創新政策文件，在此基礎上，因地制宜制定本地促進數字貿易發展的政策文件和重點平臺建設方案，明確發展數字貿易的時間表、路線圖、項目庫、人才池。
二是推進跨境電商提質升級。研究制定新一輪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政策，發展“跨境電商+產業帶”建設，打造“絲路電商”品牌，支持電商平臺發展AI智能電商，推動工業品電商、跨境直播電商和社交電商發展。以跨境電商為先導，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推動消費互聯網向產業互聯網升級。
三是加快提升貿易數字化水平。深入實施“數字強貿”工程，構建貿易數字化“點、線、面、區”立體發展格局。加快貿易全鏈條數字化賦能。推動口岸通關、物流運輸、港航服務、市場營銷、支付結算等數字化。
四是支持數字貿易細分領域發展。支持游戲、動漫、短視頻等數字產品貿易，穩步推進數字技術貿易，增強云計算服務、通信技術服務等數字技術貿易業態關鍵核心技術自主權和創新能力。探索發展數據貿易，推動跨境數據交易流通，積極發展國際數據產業。
五是擴大數字貿易對外開放。持續深化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打造連接國內國際市場的開放樞紐，形成對數字貿易相關要素資源的強大引力場。有序推動電信、互聯網等領域擴大開放，提升數字貿易開放發展水平，優化數字貿易營商環境。
六是積極開展國際數字貿易規則和制度對接。打破數據跨境流動、數字產品和服務跨境貿易等政策和制度障礙，落實《全球數據跨境流動合作倡議》，加快探索數據跨境流動安全可信可控認證認可制度，擴大數據跨境流動和數字貿易合作朋友圈。
七是加快推動數字貿易標準化建設工作。要充分發揮標準化在助力數字貿易企業合法合規經營、應對海外貿易壁壘、拓展國際市場等方面的作用，加大數字貿易標準化建設力度等。